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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D l icereview
作者 l 陶短房
有人戏称,老胡的“环时”,主要版面内容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,即“全世界都想害我们”和“全世界都在夸我们”的大拼。
从大约半年前起,“胡锡进即将退休”、“《环球时报》将迎来‘后胡锡进时代’”的传闻便不胫而走,有人言之凿凿点出了胡主编的“准继任者”是谁。但被盛传即将告别的老胡却“不告不别”,反倒日益频繁高调出现在各路音频、视频平台上,照例发布着有人特别爱听、有人特别不爱听的言论。▲近日有传闻称,《人民日报》评论部的范正伟将出任《环球时报》总编辑近日相关传闻再度转热,“接班人”则换成了长期在《人民日报》评论部工作的80后范正伟。许多迹象表明,这一次老胡大概率要从《环球时报》总编辑位置上引退了。过去大半年来不断有朋友这样和我说。的确,作为十几年来笔名经常出现在《环球时报》“海外特约记者”栏内的本人,时常被人指称和老胡挺熟,这时候有人来问也是人之常情。说“挺熟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,我和他之间实在不可能陌生;说“并不熟”却也同样毫无问题,这不仅因为我们从未真正见过哪怕一面,而且许多熟悉我们的人都知道,我们彼此间对“怎样做好国际报道”这个问题,有着很不同的见解。最初和《环球时报》接触,是我刚从非洲移民加拿大的时候,牵线搭桥的是一位相熟的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记者,“擦出火花”则是因为当时《环球时报》编辑中颇多我昔日北外的师弟、师妹,老作者中更有一些关系密切的师兄甚至长辈,最初的切入点,则是外电编译、海外风情等“客观稿”。当时《环球时报》的当家人还是老胡的前任。这家“小报”的办报原则和风格,则是借助“大报”(《人民日报》)等丰富的驻外记者、作者资源,办一份面向大众、通俗明快的国际内容“小报”。这一时期的外电编译,是类似“老参考”的“原文全录”,当时颇具特色的海外风情、海外文化、海外书籍介绍等,也相对客观化、“杂志化”。对于外语专业出身且长期驻外的我而言,这个风格无疑是相宜的,于是不紧不慢的“前老胡时代《环球时报》”,和不紧不慢的陶短房,就这样开启了一段彼此似乎都很愉快、我至今仍会怀念的合作。然而没过多久,《环球时报》就迎来了老胡当家的时代——或按照一位朋友的调侃,“胡化”了。“老胡的《环球时报》”风格是异常鲜明的,喜欢的极喜欢,不喜欢的则极不喜欢——对这个人也好、这张报也罢,大抵都如此。在我这个《环球时报》“最熟悉的陌生人”看来,他无疑有一些令人佩服、别人很难做到的“闪光点”。在他的一手引领下,“中文系”的国际报道摆脱了“高冷”地位,下沉化、普及化,成为普罗大众、下里巴人也能“消费得起”的“快餐类资讯”。而且在这份小报上,原本“高深莫测”的国际话题往往用更容易被普通人看懂、接受的语言、笔调书写,让更多人愿意看下去。在《环球时报》的全盛期,不论早晚高峰拥挤的公交车厢,还是麦当劳、星巴克的候餐人群,几乎人手一张“环时”,甚至,在最拥挤的春运“绿皮车”车厢连接处,我也亲眼见到拖着大包小包的返乡民工,将半份当天《环球时报》当坐垫,捧着另半份看得入神的场景。虽不见得是名菜、大餐,但“老胡的环时”毕竟让更多中国人有机会将“国际资讯精神食粮”当成“日常快消品”和“精神家常便饭”来时常消费,拓展了千百万普通中国人的眼界。这种我曾半调侃地称为“零售国际新闻”的“精神食物”未必可口,却可以当作时常吃一口的“零食”。另外,在老胡的《环球时报》初涉江湖的时期,不少国际领域媒体、媒体人,大抵习惯于用“外语系”、或不妨说“美音英语系”的腔调“说世界”,用相同的视角“看世界”,而老胡的《环球时报》则在当时独树一帜地高举“爱国主义的国际问题传媒”旗帜,让许多苦于“找不到组织”的读者不免眼前一亮。实话说,作为当年为数不多、能同时为《环球时报》和多份与其风格迥异的传媒经常撰稿的作者之一,我认同老胡不少竞争对手、批评者所说的“国际报道应该多元化”的原则,同时也认为,老胡及其《环球时报》的存在,恰恰助推了这一多元化氛围的一度出现和存在。但在我看来,老胡时期的《环球时报》也是颇有一些问题的。胡锡进的确一力推动了国际题材报道的普及化、科普化,却同时也让“涉外”报道“狗血化”、“金手指化”——前者指无原则地迎合民粹对国际热点的解读,后者则指暗开“主角光环”,偷偷用“胡视角”置换客观视角。有人戏称,老胡的“环时”,主要版面内容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,即“全世界都想害我们”和“全世界都在夸我们”的大拼。随着《环球时报》“胡化”的加深,这种“狗血化”从主要版面、主观类题材,逐渐扩散至几乎所有版面和题材,“风情”也好,“史海”也罢,都在老胡无所不在的影响力下,变成了一个个“带着调调儿说事”的“胡说”。胡锡进成功地让更多中国普通人有机会“看世界”、“谈论世界”,有条件和兴趣谈论国门以外的更多问题,却又通过“狗血化”和“金手指化”的常态性操作,让这种对国门以外世界的关注、对境外人物、事件、热点的讨论,自始至终在一种被精心设计、带有其本人浓厚色彩的“结界”中展开。而他对社论的亲力亲为,和他对《环球时报》其它版面的“社论化”,则让这种缺憾更加明显。诚然,《环球时报》的许多缺憾是“大环境”所致,专责个人并不公道,但即便在相同甚至更严峻的大环境里,我们也曾拥有过“外电原译”的“老参考”,拥有过能把海外风情写得从容优雅、把海外时尚和书评写得客观专业的“老环时”。以前与《环球时报》合作时结识的一位撰稿人,后来就因为自己所介绍的外国专家,在见报的独家专访中,被塞入根本未曾说过的一些话而“愤而退群”。我也越来越多地因为《环球时报》在版面上刊登署名包括我在多位“作者”、标题惊悚、内容浮夸的文章而饱受困扰。这些名义上由我们“联合创作”的“文章”,作为“作者”的我们,往往根本找不到哪几句是我们写的!这就意味着,作者的名义被“胡说”所置换,这是大多数同行所不堪的。过去20年的中国媒体圈,是人才大流动、大洗牌的时代,不少媒体人辗转于不同风格、倾向和类型的媒体,一些新老媒体更被誉为“中国传媒界的‘黄埔军校’”。但在胡锡进时期,兵强马壮、人多势众的《环球时报》虽也“人来人往”,从这里走出去的朋友,却少有能在其它非“金台西路2号院”系统传媒站稳脚跟的,说到底,这难道不是因为“老胡的《环球时报》”过于另类的取向与风格么?胡锡进和《环球时报》的胡锡进时期,终究要落幕。一段时间来,老胡频繁出现在各平台的音频、视频栏目,显然,“国际报道的老胡”一时半会还不舍得走,不论喜欢与否,未来我们都能频繁地看到、听到他。同样,“老胡式”的国际报道也不会因胡锡进的引退而销声匿迹,因为这种模式的报道,或这种“报道模式”仍有着深广的“上上下下的需求”,只要这种“需求”存在,这种风格国际报道的2.0版、3.0版,就会花样翻新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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